那是離開智利前一天的黃昏。氣溫很低。我把雙手插在褲袋取暖。走過聖地亞哥長長的人行街道的時候。我聽見了他。我正趕時間呢。但是。我停了下來。他正悠悠地唱一首歌。很多路人過去了。他還在唱。一首歌結束了。有些人拍手有些人走。有些人上前丟下一兩個銅板。他還在唱。除了謝謝。他一直沒有說話。周圍的氣溫還是很低很低。我發現。我已無法自拔地。愛上了他。雖然我對他一無所知。
我想要走。但我還是站著。聽完一首又一首。然後。我買了一張他自己錄製的CD。 CD的封面是一張影印的曲目。用張薄薄的透明塑料袋裝著。連個像樣的CD盒都沒有。歌曲和歌曲間還可以聽到吱吱的嘈雜聲。一切都粗糙得那麼原始。那歌聲嘶啞而滄桑。彷如源自最古老的宇宙。正穿越過無數的山和海。往每個脆弱的人。迎面狂奔而來。
那一個冷冷的黃昏。我就站在熙來攘往的智利街頭。莫名地悸動起來。
後來。很長的一段時間。我總在聽這些西班牙語歌曲。想像自己坐在一列長長的火車。四周有一點模糊的景色。我在奔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。正確來說。我正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。但開動的火車讓我覺得安全。所以我讓它載著我。往前走。歌跟隨著火車的節奏不住顫動。彷彿上個世紀就是這樣了。歌聲。無止境地。唱。下。去。
而在這個盛夏的早晨。彷彿某個記憶的深處突然被喚醒。我記起那個寒冷的初春。我在智利街頭偶遇pancho caceres的所有情景。當時的人來人往。四周的冷氣。那叫人卸下一切防禦能力的歌聲。和我自己的孤獨。
時間曾經走過去了。終於又輕輕折回。